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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天池之行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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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衣人聽著花令秋這麽說,擡手捂住了心口:“哎呀呀,別做出這麽嚇人的樣子嘛,知道了,不敢不敢,小四爺說如何便如何,我今晚什麽也沒瞧見,什麽也沒聽見,總可以了吧?”

花令秋從容受之,微一頷首:“可以了,你走吧。”

“誒誒誒——”黑衣人忙伸手來拽他,“我專程過來一趟,你就這麽走了啊?”

“又不是我讓你來的。”花令秋不以為然地道,“聽了半天墻角還沒跟你算賬,趕你走算好的了。”

黑衣人腆著臉笑道:“那我不是好奇麽。聽說你回來了,巴巴地趕著來敘敘舊,誰知見著你跟個,額,怎麽說來著,像女人的男人在那裏卿卿我我——我才知原來你好這口啊?難怪當初天池山這麽多美人前赴後繼地跟你示好,你卻通通都推了。”

花令秋淡淡一笑,說道:“我記得以前曾告訴過你,我這輩子只會被一個女人綁住。”

“嗯,”黑衣人道,“我記得,你還說這個女人永遠也不會有,因為你不打算為任何人落地生根,束縛自己。”

“記性不錯。”花令秋讚許道,又頓了頓,說道,“但她現在出現了。”

黑衣人默然片刻,反應過來道:“她真是個女的?”

“你管她男女?我喜歡。”花令秋說著,語氣中就透出些驕傲來,說道,“是我媳婦兒。”

“……你結婚了?!”黑衣人大驚,“什麽時候的事?我們怎麽不知道?!等等,這事兒我能跟三妹說麽?”

“隨你。”花令秋對此並不太在意,只又道,“我這趟是和她一起出關來辦些事的,不太方便回去,你若無事也不要來找我,免得她起疑。”

黑衣人道:“原來你什麽都沒告訴她啊?”

“對她沒有負面影響的事,我沒必要多說,以免多生枝節。”他說完,問道,“你們近來如何?”

黑衣人嘿嘿笑道:“難得你關心我一回,都挺好的。對了,不知你收到我的消息沒有?前陣子黑水幫有人找去了飛沙寨那邊,帶了整整兩箱金條做見面禮,說想和他們做生意——我打聽過了,這黑水幫在關內也是個有勢力的老幫派,我看你可得小心點兒。”

花令秋知道,岳松敢這麽做,未必是知道了他什麽底細,只不過是眼紅了許久這些買賣所帶來的利潤,貪心不足蛇吞象,已經忍耐不住想要豁出去另起爐竈了。

卻也不想想,如今豐州哪裏還有他們黑水幫再起爐竈的地方?

“出手倒是大方。”他涼涼一笑,又問,“飛沙寨是何態度?”

“這些人哪裏能信得過,”黑衣人道,“我瞧著他們大概是想左擁右抱吧,雖不敢和你明著作對,但又實在是見錢眼開。前幾天手底下的人才來告訴我呢,說那幫人在私底下收買和威脅一些族人壓下兩成貨。原本我想親自出面的,不過大哥說這事兒還要等你的意思再做決定,免得壞了你的安排。”

花令秋點了點頭,淡笑道:“只拔這麽兩根毛根本滿足不了他。你現在便可以出手了,下一次等到他們錢貨兩訖之後,便在入關口的那道峽谷裏等著甕中捉鱉吧。”

黑衣人微微一怔:“可是若從黑水幫的手裏把東西給搶了,然後這批貨卻又出現在你那邊,你要如何解釋?”

“我有必要同他解釋麽?”花令秋不以為然地一笑,說道,“便是要讓他明白,我能給他的,也能收回來。”

黑衣人撫掌大笑:“好好好,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份囂張!行了,這事兒我們來辦,等著消息吧。”又問他,“飛沙寨那邊你打算怎麽處置?”

花令秋略略一忖,揚唇笑著,擡手搭住了他的肩膀:“瞧著別人那兩箱金條羨慕吧?”

黑衣人厚著臉皮笑道:“明人不說暗話,是有點兒。”

“行,知道你也喜歡銀子。”花令秋道,“那這件事就便宜你好了。”

言罷,他示意對方附耳過來,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。

“我去!你這種主意都能想得出來?”黑衣人訝極而笑,“你這是存了心要搞死黑水幫那個幫主吧?不愧是咱們的小四爺,真他媽不能得罪你啊!”他邊說邊笑邊搖頭,似乎覺得很痛快但又很是感同身受的樣子。

花令秋笑了笑,說道:“原本我也想相安無事,奈何他沒事找事。既如此,總要讓他知道疼才能長記性。”

黑衣人摩拳擦掌地道:“有意思,哈哈,同你一起玩兒果然不無聊。成,都包在我身上。”

話音未落,花令秋突然神色一肅,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
兩人凝神側耳一聽,果然是有腳步聲在往這邊過來,花令秋隨即使了個眼色,黑衣人便二話不說地閃離而去。

轉眼沒了人影。

花令秋轉身往回走,不足片刻,就看見了正提著燈沿著河岸邊尋來的寧婉清。

“你怎麽在這裏?”她見到他時微感訝異,又有種終於看見人的安心,“先前是你在和誰說話麽?”

她順著風隱約聽見了些聲音。

“這麽晚了哪有人和我說話?我自己睡不著,出來散散步而已。”花令秋走過來,順手把夜燈接了過來,然後一手攬了她的肩繼續往回走去,“關外夜裏風涼,你出來應該多穿一些。”

寧婉清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晚上酒喝多了所以起了個夜,便轉移了話題問他:“你為什麽睡不著?是有心事麽?”

她正想接著說若他願意可以同自己說一說,誰料花令秋已然十分坦率地答道:“是啊,當然有心事了。”

不等她問出疑惑,他已笑著將她往懷中一摟:“還不是都怪你。”

寧婉清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之後,不說話了,默默含笑垂了眸。

這一夜,相擁而眠,無夢至天明。

***

翌日,寧婉清起了個大早,剛掀簾走出帳子,就聽見有人在喊自己。

“清清大哥,”布彥跑到她面前,揚起一張燦爛的笑臉,說道,“阿姐讓我來問你,待會兒我們要去采藥,你要不要一起去?”

寧婉清擡眸,恰好看見不遠處聽見他這番話後正在跺腳的阿雲珠。

她笑了笑,說道:“等你花二哥哥起來了,我同他商量商量吧。”昨日剛到這裏,大家凈顧著敘舊了,想來今日他多半要安排些事情,她總不能丟下不管。

布彥覺得這個答案並無什麽不能接受的,於是幹幹脆脆地應了一聲,回頭又去找他姐姐了。

沒過多久,花令秋也起來了,聽寧婉清問起今日的安排,又得知阿雲珠姐弟兩想邀她一起去采藥,便笑道:“你難得來一次,想去玩兒就去吧,反正既然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,你同阿雲珠他們打好關系更是沒有壞處,晚點等你們回來了再去拜見老族長就是,倒更顯親切自然。”

其實寧婉清還真的有點兒想去,聽他這麽一說,她才算是放了心:“那好吧,我就同他們去看看,也許還能學到點兒什麽。”

“學什麽都可以,不過有件事你要記住,”花令秋道,“在這裏若有人送你腰帶,千萬不要拿。”

說到這個,寧婉清才想起來,昨天她看見阿雲珠的時候就覺得對方腰間的束帶非常漂亮,像是有兩層,裏面的比較素,花紋也比較簡單,像是只起了個裏襯的作用。而最外面的這層是錯開系著的,上面不僅繡有繁覆的花紋,還釘著銀片又綴了彩色的流蘇,隨著對方走路的動作輕輕晃動,在陽光下泛著光。

她有些好奇:“為什麽啊?送腰帶有什麽不好麽?”

“不是不好,我是怕你消受不起。”花令秋意味深長地笑著,說道,“那不是普通的腰帶,而是有個專門的名字,叫做‘花腰’。”

他一說起這個名稱,寧婉清立刻就有了印象,當初在花府的時候她曾聽見他講過這個東西。

那是關外一些部族的女子用來傳遞情意和定終生的信物。

她自然不敢接。但當著花令秋調侃的目光,她只能硬著頭皮回笑道:“怎麽,你擔心我搶了你的風頭啊?”

花令秋伸指在她下巴上輕輕一勾:“我是擔心你被人搶了。”

言罷,兩個人都笑了起來。

寧婉清當然知道若是隨意接了人家的腰帶又不能兌現承諾,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傷害別人的感情,既然大家都是朋友,有些意外還是避免為好。

她從善如流地應了他的叮囑,用過早飯後便領了同樣興致勃勃的純光,背上背簍跟著阿雲珠姐弟兩個去了。

四個人策馬朝西邊方向一口氣奔出了老遠,最後來到一片山坡上,在阿雲珠的指示下駐了馬。

寧婉清回頭往來時的路遠遠看了一眼,卻只能看見漫天黃沙。

她頓時莫名生出一種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處而來的茫然感。

“這個時節,挖沙果參是最好了。”阿雲珠說話間已經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發現了一株,用手中工具連根撬起後,攤開掌心遞到了寧婉清面前示意讓對方看看,“你看,它是不是長得很可愛?”

這沙果參長得可不可愛倒不一定,不過寧婉清卻覺得它長得挺特別,矮矮小小的一株,不註意看都不容易發現。它有些硬,也有些韌,通身只有兩片葉子,一左一右地供著頂上那顆小指甲蓋大小的黃色果實。

“你們挖了這些藥材,一般賣到哪裏去?”寧婉清問道。

“自己留一些。”阿雲珠道,“然後剩下的會賣去天池鎮,這個不僅是藥材,還是酒材。”

寧婉清忖道:“那你們是依著采藥的時節來遷徙駐地了?”

得到阿雲珠肯定的答案後,她越發確定了花令秋對烏達部的了解非同一般。

想到這兒,她轉頭看了眼另一頭正湊在一起找沙果參的純光和布彥,默然須臾,繼續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阿雲珠道:“我看你們和令秋很熟,應該也是老朋友了吧?”

“對啊,”阿雲珠大大咧咧地說道,“花大哥可是我們的恩人呢!”

“恩人?”寧婉清有些意外,但想起來烏達部的人對待花令秋的態度,又覺得這個答案是情理之中,“他對你們有什麽恩啊?”

阿雲珠正要說話,遠處突然有馬隊疾馳而來,馬蹄聲嘈雜,混著駕馬人的呵斥聲,揚起飛沙陣陣。

寧婉清很快就看清了來人的樣子,這一隊人約莫有十來個,全是壯碩的漢子,穿著勁裝背著大刀,有些臉上還帶著傷疤,渾身的戾氣藏也藏不住。

阿雲珠見他們直直朝這邊奔來,頓時臉色大變,拉著寧婉清就要往回跑:“是馬賊,快跑!布彥,跑!”

話音未落,一柄銅環大刀倏然破空而來,“唰”一下從阿雲珠耳畔擦過,十分利落地插丨進了她足前幾步的沙地裏。

穩穩當當,連晃都沒有晃一下。

阿雲珠頓時蒼白著臉軟了腿。

她以為自己要倒下去,可下一瞬,她卻被人撐扶著,並未倒下去。這扶著自己的力道堅韌有力,令她倏然回神,轉眸望去。

只見她身旁的寧婉清容色淡冷,轉過身,順勢一手將她擋在了背後。

那隊馬賊也已經策馬奔到了近前,停駐,為首的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,歪著頭勾唇笑道:“你是哪家的妹子?”

他問的是阿雲珠,連正眼看都沒看寧婉清一眼。

但寧婉清卻看著他,涼涼開了口。

她說:“關你屁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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